芝心脆饼

背景参考灵摆黄泉
为了显示我这一假期仙侠不是白看滴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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壹

长进是黄泉的一名阴差，下个月当值便满五百年。

冥界阴差数不胜数，各个有一段忘不了的伤心往事。听无常说，原没有那么多人，可这天地间生灵万千，总有那么多执念至死不休，哪怕入了黄泉也不愿悔改，不喝孟婆汤不上轮回台，孤魂野鬼终日在黄泉游荡。时间长了，心志不坚的随漫天黄沙化为罡风，剩下的魂魄，冥主念其精神可嘉，便收入阴兵麾下，如此年复一年，竟发展到如此蔚然之数，可见这痴情种着实不少。

可惜长进是个例外。五百年前他入得黄泉，彼时孟婆尚在，一碗孟婆汤熬得鲜美非常，他生前便是个贪吃的，遇上这等美味自然迫不及待，未等孟婆说完开场白，便匆匆饮了半碗，却又不知抽了什么风，未待喝完便干呕不止，直把那汤生生吐出来大半。然而孟婆汤只要入口，前尘往事皆消，折腾了半天，也不过囫囵记住个名字罢了。

当然，这一段笑话他自己也是不记得的，长进吐完便身子一歪晕了过去，万幸孟婆心善，不光扶他进里屋躺着，还收拾了一地混着血的汤水。第二日他醒来，便成了一身黑衣无知无识的鬼差长进，这段往事，还是孟婆庄里那颗聒噪的盆栽告诉他的。他便时时记着孟婆的恩情，可惜阴兵事务繁多，总无缘见面，再相见时，却是与人间剑修厮杀之际，见其真身破空而上，倏忽便不见了踪影。

后来八百里黄泉再无孟婆，倒是来了个花匠，日日年年地种曼珠沙华。他偷偷问过鬼差大哥孟婆去哪了，这男子又是何人。

那鬼差边往孔明灯上写字边答：“孟婆为救心上人而死，这男子自然是她的心上人。”

“那既已魂飞魄散，他又何必在这儿种五百年的花？”
“他就是在等，”鬼差丢了笔，灯上墨迹糊成了一团，等闲看不出写的什么，他拿起一盏空白的：“长进，你的字好看，快，替我画两笔。”

他还陷在上一个问题里：“等什么呀？”

“哎呀，我看你模样那么小，怕是生前便没机会学情啊爱的，如今身死就更没机会懂了，罢了罢了，还是替我写字要紧。”

他还要反驳，不是的，明明……明明什么，脑子里却空空荡荡，什么也想不起来。

替鬼差大哥写好了字，得了一块糕点吃，他又问：“张大哥，你让我写的是何人？”

大汉突然就红了眼，捧着孔明灯出神，半晌才如梦初醒般回话：“静和，是我发妻。”他拿手抹了把眼睛，转开话题：“你今年怎得连灯都不放了？”

男孩子吃得腮帮鼓鼓的，吃完了还舔指尖留下的渣：“放了五百年我早腻了，况且我一个活人名字都不记得，总不能写自己的吧。”

大汉摸摸他的脑袋：“也是个可怜人，连为什么留下都不知道了。”

长进自己倒不在意，拍拍衣角准备走人：“我就不打扰你思念故人了，明日可别又迟来了。”

走归走，他总忍不住回头看，七尺男儿提着灯攥着手里一支发簪，像拿住世上最珍贵的宝物。张大哥说的没错，情爱一事他甚是不懂，为何会为一旁人要死要活，是世间美味珍馐不够吃了吗。

不过说来也奇怪，长进既那么爱人间吃食，五百年前便可投胎再世为人，但他每每站上轮回台，反应都十分剧烈，身子跟不听使唤一样一个劲往回倒，严重的几回甚至头晕目眩昏迷过去，也正是这么闹了好几回，冥界上下都知道了有个跟白玉团子似的小阴差，因过于恐高不敢跳轮回台而滞留冥界五百年，也是一段奇闻。


贰

长进弃了张大哥，在忘川边发了好一会儿呆，想起花匠也无灯放，或许寂寞得很，正好能找他做伴，便带了坛好酒，兴冲冲往黄泉去。谁知道花匠不知去了哪鬼混，八百里黄泉竟无人烟。

他无聊得很，寻了处矮墙坐下，取了酒杯自斟自饮。曼珠沙华漫山遍野，兀自开得灼灼，黄泉百年如一日的黄沙漫天，却因这红花而不显荒芜人了。长进看着无数的孔明灯升起，写满了故人的名字，星星点点地飞进被思念人的梦里，他们今夜都会吉光片羽地记起一些旧人旧事，第二天再合着重聚片刻的欢喜一并忘记。而这点欢喜，就是阴兵们立于幽冥间的动力了。

他无人管束，贪杯多喝了几口，不一会儿便双颊坨红醉眼迷离，于是他看到漫天黄沙中一红衣白发的男子缓缓走近，眉目如画眼波销魂，一时竟分不清自己身在梦中还是现实。

男子走得很快，不一会儿便来到他面前，近看更是好看得如同九天之上的仙人。长进借酒劲壮胆，指着来人便说：“我活了这许多年，竟头一次见到像仙子一样顶顶好看的人。”

那人原本面如冰霜，听了这话突然想起了什么，看了眼瘫坐在地的小阴兵，问：“此地可是黄泉？”

长进半点没察觉审视的视线，歪歪扭扭站起来，回答：“不错不错，正是黄泉。敢问仙子名讳，此番为何来我冥界？”

那人自嘲地笑了笑，眼疾手快扶踉跄的他坐到矮墙上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不自觉的温柔，回答：“我不是什么仙人，寻常之日到得黄泉，无非是阳寿已尽罢了。不过，我来黄泉确有一事。”

“既是按规矩进来的死魄，便随我来喝汤入轮回罢。可惜孟婆已逝，仙子没机会尝好喝的孟婆汤了。还有你说的，究竟何事？”

“我来找一个人。”

“姓甚名谁，相貌如何？”长进不知为何心里有点酸酸的。

“我迟来了五百年，我把他给忘了。”仙子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，可长进就是看得出来他在难过。

他连忙说：“你莫伤心，冥府阴阳卷记载一切生老病死，你定能找到他，我会帮你。”

那人浅浅一笑，八百里曼珠沙华也黯然失色，“我见你总有种似曾相识之感，许是前世有缘。”

他看呆了，也跟着笑：“我见仙子亦是如此。你可还记得要找之人的什么信息？”

来人叹了口气：“我只知他姓尤，名长靖。他说那是他母亲起的，要他日日以长，平安喜乐。”

“巧了，我也叫长进。”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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